6.25家(3)


昨天和朋友出去,晚上回来被我妈阴阳怪气一通,忍不住气得和朋友大吐槽一通。朋友说其实你不需要解释这么多的,她能理解,但你妈妈似乎拒绝去理解。

事情起因是昨天上午在中医院看了抑郁症,药材要下午才能配好。两个人半个月的药材加起来快10斤,坐地铁回到车程一个半小时的家属实犯难,便叫了个同城闪送。又因为难得进城,玩到九点多才到家。

结果回到家就成了“这么久,从北京也回来了”,“提这点东西能把你累死了,还要点个闪送”,“你也太惯着人家,不知道让男性朋友送你到家”之类的。我默不作声地听着,走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去了。

房间门自然是关不住我妈的。她总是会不敲门直接进来,哪怕我在咨询的时候都会破门而入问我她的手机在哪里。咨询师问我难道在家不关门,不锁门吗,我说关的,这个门是锁不上的。与其说锁不上,是自己现在已经没想过去锁门了,因为锁了必然又要被阴阳怪气一通。所以今天也是由着她往床上一躺超大声音外放视频号的意林视频。我是疑心她在吸引我的注意力,也在嫉妒我朋友。只是说出来她必然不认的,还要说我颠倒黑白,恶意中伤她。

那样的嫉妒又从何而来呢?大约是不曾被人好好爱过,没有得到父母的爱,便也没有习得如何去爱人。她和我外婆太像了,舍不得多花一分钱,不爱听别人的批评,总是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,家里整天到处都是她们不满和争执的声音。可是这样的代际创伤便要像食物链一般在顶端富集,由我这代人扛下所有么。从更宏大的视角来看,我应当对这样的代际创伤更加悲悯一些。可是放到自己身上,也只能默默叹气。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家庭在中国会是如此常见,就像CPTSD的C也可以理解为Chinese一样。

有想过和家里切断联系吗?怎么会没有呢,每次争吵完,我永远都想断绝亲子关系。可是吵完我好像又太容易忘记曾经的伤口,重新回到了家里。大约是害怕又被阴阳怪气,而自己又在这样的阴阳怪气中因为无法反驳而无能狂怒;或是背上了不孝的罪名而羞耻万分。我和别人说,大概是因为钱的原因还得暂时住在家里吧。但我内心里也明白,若是真下了决心,倒真未必是钱的事情。

也不是没有想过向外界求助。在本科前期谈的恋爱,我像即将溺亡的人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,我说,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。可是那不过是几次自习,请喝了几杯牛奶,听我说了一些家里的事情并表示出同情。可悲的是这样的关系不过是家庭关系的映射与重演,漠不关心与极端控制的交替进行,我时而因为不公正的对待而在朋友面前泪流满面,时而用他人的小恩小惠说服自己不停地去合理化这段关系。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挣脱这段关系的,也许我只是用另一个拯救者的叙事去替换这一个拯救者叙事。可是哪里来的拯救者呢?至少他们都不是。而到了几年以后,在真正的咨询中,在一个理应且实际安全的环境里,求助反倒不能了。

写到这里只觉得胸闷。家庭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牢笼,不管逃到哪里,隔开的只是物理距离,心理上的枷锁却不曾卸下,甚至因为枷锁背得太久,身体已经适应了佝偻的姿态,铁锈和皮肤也长到了一起。那些反复无常的情绪,猝不及防闪回的记忆,强迫性的自杀意念,像鬼魅一样如影随形。我害怕往后漫长余生都要与它朝夕相伴,就像蜗牛背着它的家一样缓慢爬行。

注:维基百科上提到的CPTSD患者的变化

情绪调节的变化,包括:持续的烦躁不安,长期的自杀念头,自残,爆炸性或极度压抑的愤怒(可能交替出现)以及强迫性或极度压抑的性行为(可能交替出现)等经历。

意识变化,例如:健忘症或对创伤事件强化的回忆、一系列解离症状、人格解体/失实症,和暂时性的回到过往经历(可能为侵入性的PTSD症状或反乌性的意念)。

自我认知的变化,例如:无助感或主动性被瘫痪,羞耻感、罪恶感和自责感,污感或污名感,以及自己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感觉(可能包括特殊感、极端孤独、相信没有其他人能理解自己或非人类身份的感觉)。

对犯罪者观念的各种变化,例如:对犯罪者关系的关注(包括对报复的关注),对犯罪者总权力的不切实际的归因(尽管个人的评估可能比临床医生的评估更为现实),理想化或反常的感激之情,对犯罪者有特殊或超自然关系的感觉,并接受犯罪者的信仰体系或合理化。

与他人的关系发生改变,例如:孤立和退缩,亲密关系破裂,反复寻找拯救者(可能会和孤立与退缩交替出现),持续的不信任感以及自我保护的反复失败。

意义系统的变化,例如:丧失持续的信仰以及无望和丧失信心的感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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